夫君回来了,带着一女子。
羞辱我的不是那女子,而是我那相依为命的夫君。
“绾绾,你终究是无用之人。没有显赫的家世助我,而念意,她却能助我一臂之力。”夫君搂着那女子,言辞间满是对我的贬低。
这是他离家三月后,对我说的第一句话,却如利刃般刺入我心。
“夫君,你可曾记得,当初你曾说不在意我的出身卑微?为何如今却如此羞辱于我?”
我手指颤抖,指向顾景,眼中满是失望。
顾景轻笑一声,捏着那女子的下巴,道:
“绾绾,时过境迁,你可还如往昔那般貌美?或是为我诞下一子,你早已不复当初模样,也未为我延续香火,叫我如何再念旧情?”
我闻言,气愤难当,竟一时语塞:“你……你……你怎如此无耻!”
顾景却并未在意我的愤怒,反而拉抚摸着身边那女人的手对着我道:
“无耻?男人三妻四妾,本是常理。绾绾,作为当家主母,你应大度一些,莫要落下无出善妒的名声,对你可不好。”
我忍无可忍,大吼道:“无出,善妒?顾景,你是要逼死我吗?”
顾景却冷冷地回应:“绾绾,我可没逼死你,是你自己逼你自己。”
我泪流满面,痛心地指责道:“我自己逼自己?顾景,你枉读圣贤之书,怎可如此对待发妻!”
而顾景,却仿佛未觉我之痛,搂着那女子,轻声说道:“念意,我带你去看你的小院。”言罢,便无视我于一旁,翩然离去。
我望着顾景的背影,只觉心中如刀割般疼痛。
眼前的这个人,曾是我深爱的夫君,如今却变得如此陌生,仿佛我从未真正了解过他。
自从我嫁予顾景,便如同踏入了一座无形的牢笼,日复一日地研习着那些繁琐的礼仪,将自己雕琢成一个温婉端庄的模子。
可如今,我心中那股压抑已久的叛逆如同春日里破土而出的嫩芽,再也不愿为他继续伪装那份贤淑良德。
善妒?为何男子可以三妻四妾,游走在花丛间,被视为风流倜傥,而女子稍有此念,便被扣上不守妇道、淫荡的罪名?
“顾景,你个混蛋!”我心中的怒火如同被风助长的野火,越烧越旺,竟不由自主地跟上前抓住他的头发。
“你发什么疯!绾绾,你先冷静下来!”顾景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惊愕与不悦。
“我就发疯了,是被你逼疯的!”我此刻已顾及不了那么多,心中只有一个念头:大不了就鱼死网破,一起坠入这无尽的黑暗。
“还愣着干什么,快给我拉开这个泼妇!”顾景朝着一旁的小厮怒吼道,那声音中充满了不耐烦与愤怒。
不一会儿,我和顾景便被众人七手八脚地拉开了。
我定睛一看,顾景的脸上多了几道醒目的抓痕,那模样既狼狈又可笑。
我与他四目相对,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息。
顾景气急败坏地吼道:“成何体统,你……你……”
“你……你……别结巴啊!”我嘲讽地笑道,顾景这家伙一生气就结巴的毛病,我早就看在眼里,厌在心里。
顾景闻言,脸色瞬间变得铁青,那模样仿佛能滴出水来。
次日清晨,那女子走进了我的院落。
我心中暗自揣测,她怕是来向我炫耀顾景那厮如何对她宠爱有加,并将我踩入尘埃之中,以彰显她的得意与高傲。
“夫人,您这般冲动可不好,”她轻声细语,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。
“若换作是我,念意定不会如此失态。”
我瞥了她一眼,没好气地回应道:“你是你,我是我,做法自是不同。”
她却不依不饶,眉眼间挤出一丝俏皮:“若是我啊,夫君若敢三妻四妾,我定也要寻几个知心的姘头,让他也瞧瞧我的厉害。”
这女子,当真是妖孽一般,娇媚入骨,我暗自思量,若是我是个男子,恐怕也会忍不住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,为她神魂颠倒。
一旁的丫鬟香兰听不下去了,她忿忿地唾弃道:“呸,当真是妾室之流,不守妇道,淫荡无耻!”
念意却丝毫不以为意,反而笑得更加娇媚,竟伸手捏住了香兰的下巴,轻轻凑近她的耳畔,低语道:“说,你想找个什么样的郎君?告诉我,我给你物色物色。”
香兰的脸瞬间红得像个熟透的苹果,结结巴巴地说道:“你……你……你欺负人!”
“哎哟,瞧瞧这小脸蛋红的,还说自己有着尼姑般清心寡欲的心,看来也不过如此嘛。”
念意娇笑一声,松开手,眼中闪过一丝戏谑:“脸红什么,莫不是心中真有那么点小心思?”
我看着这一幕,心中五味杂陈,没好气地对她说道:“你若真想做,那便去做好了,别在这里教唆我,还调戏我的丫鬟。”
她这般行径,既教唆我去做那等违背伦理之事,又肆意调戏我的贴身丫鬟,真是让人又气又恼,却又不得不承认,她身上那股子肆意妄为的劲儿,竟莫名地让人有些羡慕。
念意轻盈起身,袅袅婷婷地走到我身边,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:“夫人,难道是怕我设下什么陷阱,让你往里跳吗?”
“怕什么,我若真想去,便与你一同去那南风馆,找几个俊俏的郎君解解闷。如此,你可信我了?”念意缓缓低下头在我耳旁低语道。
我闻言,眼中闪过一丝讶异,问道“那厮对你如此宠爱,你何须如此自贬身价?”
念意扶着面前的一绺秀发道“他嫌弃你容颜不复当初,我也嫌他样貌不俊。”
我冷哼一声,心中不悦:“哼,我何曾在意过他的看法。”
念意却摇了摇头,一脸认真地说道:“夫人可别听那负心人的话。夫人这般好样貌,说是二八年华也不为过。容颜不复当初,不过是负心人变心的借口罢了。”
我叹了口气,解释道:“我并不曾在意他的看法,只是……”
“只是你与他多年情谊,他竟如此羞辱你,对吗?”念意打断了我的话,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。
“他不爱你,那就换一个人来爱。何必苦苦和那负心人纠缠不休?”
她说着,端起桌上的茶杯,轻轻抿了一口,继续说道:
“男人花心、负心,我们女子见过的何其多。难道还期望他只对你一人专情不成?”
念意娇俏地笑了笑,补充道:“今日他能弃你,明日也许就能弃了我。这世间男子,又有几个是真正靠得住的?”
念意站起身来 “你想通了,便来找我。”
言罢,她转身朝门外翩然离去,留我一人怔怔立在屋中,心绪如麻。
次日,晨光微露,我与念意并肩立于南风馆前。我万万没想到,她竟真的将我带到了这烟花之地。
“走了,可别告诉我你没见过这世面。”念意拽着我,笑意盈盈地步入馆内。
龟公迎上前来,眼珠一转,便开始了他的推介:
“公子,您看喜欢哪一款?是那娇媚如狐、勾人心魄的,还是清冷脱俗、宛如佛子的,亦或是粗犷豪放、似野蛮人的……”
念意噗嗤一笑,手轻轻拍在我的脸上:“我都要,你呢?懵了?”说着,她掏出一锭银子,递给龟公,“给我们两个开一间雅座。”
随着门扉轻启,我和念意步入了雅座。不多时,点的小倌便款款而来。
“是哪位公子,点了奴家呀?”那娇媚的小倌扭着纤腰,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。
念意笑得放肆:“来,让本公子摸一摸,看看你可有八块腹肌?”
我听闻此言,脸上不禁泛起一抹红晕,心中暗叹:念意真是放得开。
那男子娇媚一笑,声音愈发腻人:“那公子摸了奴家,可就要对奴家负责哦。”
我看着念意与小倌们嬉笑互动,心中也起了玩心,便学着她的模样,开始调戏起身边的小倌来。
“哎哟,真没料到,夫人你竟是捡了个活宝回来!你那夫君啊,可真是男女通吃,魅力无边呢。”念意朝我眨了眨眼,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,示意我向窗外瞧去。
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,只见顾景那厮正慵懒地躺在后院的藤椅上,与一名小倌嬉笑调情,那模样简直让人不忍直视。
“哼,我与他早已恩断义绝,他如今可是你的夫君,正宠着你呢,不是吗?”我反击道,言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与气愤。
说罢,我挥了挥手,示意那小馆退下。小馆领命而去,留下我和念意相对而立。
“什么宠爱不宠爱的,那都是一时的欢愉罢了。真没想到,顾大人竟有这样的癖好,夫人你以前可曾察觉过?”念意意味深长地看着我,眼中闪过一丝好奇。
我垂下眼眸,轻轻摇了摇头:“我又何曾真正了解过他?自从嫁入顾府,我便被困在了那后院的一方天地里,对外界的种种一无所知。”
“连夫君的喜好都不曾了解吗?”念意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奚落,几分调侃。
我苦笑一声,缓缓道:“人总是会变的。他爱你时,你无需费心去了解他的喜好,便是喂他吃一块黄连,他也会甘之如饴;可若他不爱你了,无论你花多少心思,他都会嫌你多余,甚至觉得碍眼。”
念意闻言,笑得花枝乱颤:“夫人说的甚是有理极了!这世间男儿,多是如此薄情寡义,咱们女子啊,还是得自己疼自己。”
我微微一笑,心中却泛起一阵涟漪。念意的话虽刺耳,却也是实情。我该为自己考虑了。
次日,阳光透过窗棂,洒在我的脸上,带来一丝丝暖意,却也伴随着一份不期而遇的惊愕。
顾景,他竟堂而皇之地将那小倌带在身边,做了他的小厮。
我震惊不已,他怎敢如此肆无忌惮,如此不将我放在眼里。
原来,我真的从未真正了解过他。
思绪飘回十年前,那场突如其来的大荒,像是一场噩梦,夺走了我所有的亲人和依靠。
我孤身一人,流落街头,无依无靠。就在这时,我遇见了顾景。
他穿着一袭长衫,温文尔雅,眼中闪烁着温暖的光芒。
他问我:“姑娘,你若无投靠之处,可愿暂居我家?等日后有了去处,再走也不迟。”
我望着他,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信任。
我答应了他。那时的我,怎么也没想到,日日夜夜的相处中,我竟会对他产生了深深的情意。
后来,当他向我求娶时,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。
我以为,我找到了此生的依靠,找到了那个愿意与我携手共度余生的人。
然而,现在的我才明白,原来我一直都在自欺欺人。
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。顾景,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?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?这一刻,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无助。
顾景擦肩而过之后,我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迈向了念意的居所。
心中那份荒谬与沉重,如同巨石压胸,却不知该向谁倾诉。
自嫁入顾府,我的世界便缩成了一隅,昔日的社交与谈心之友,皆如过眼云烟,消散无踪。
我苦涩地勾起嘴角,命运弄人,如今我唯一能敞开心扉的,竟是我那夫君的小妾。
“念意,我想与顾景和离了。”我将心底的打算说了出来。
念意闻言,神色一紧,焦急地说道:“和离?夫人,你若和离,定要带上我一起走!”
我眼中闪过一丝苦涩,低声道:“我……我实在无法再忍受顾景那人。十年夫妻,他如今不仅纳了小妾,还……还寻了那等小馆。”
回想起往昔的情意,我只觉满心委屈。
念意轻轻握住我的手,笑中带着几分释然:“夫人,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,该放下的也要放下。何必苦苦执着于那些往日的情意?付出了就付出了,至少你们曾经真心相待,相爱过。现在,是时候往前看了。”
我苦笑一声,道:“是啊,我曾以为你是那等恃宠而骄,欲夺我位的小妾,没想到你却是一朵善解人意的解语花。”
念意也笑了:“我又何尝不是曾以为你是那等不容妾室,苛待下人的主母?却未曾料到,你与他人截然不同。”
我们相视一笑,那份默契与理解,仿佛让我们成为了这深宅大院中的一抹亮色。
“夫人,你如今也看清了顾大人的真面目,我亦不想一辈子困在此处。”念意轻声说道。
我眉头微蹙,担忧道:“可他会放你走吗?如今他对我已无情意,我自是知晓他会放我离开。但你……他恐怕不会那么轻易放手。”
念意自嘲地一笑:“假棋而已,我又何足挂齿?”
我疑惑地看着她:“假棋?”
念意缓缓道来:“我并非侯门的庶女,不过是侯爷看戏时觉得我长相尚可,便向班主买下我,冒充他那刚找回的庶女,好以此接近那些达官贵人。若有人看中,便将我献给那人。”
我闻言,心中涌起一股怜惜:“原来如此,在哪都是不得自由,任人摆布的棋子。”
念意轻笑一声,眼中闪过一丝决绝:“横竖都是一枚棋子,不如自毁棋局,求个解脱。”
我摇头道:“自毁棋局?可棋局执在他人手中。”
念意眼中闪过一丝狡黠:“这就需要夫人你配合我了。”
就这样,不知不觉间,我与念意竟聊了一个下午。
自那日偶遇顾景之后,他便已离家数日,杳无音讯。
待到他归来之时,只见东墙那边的院落中,熊熊烈火腾空而起,映红了半边天际。
下人们慌乱奔走,提着桶跑来跑去。。
一个小厮满脸泪痕,跌跌撞撞地迎上前来,声音颤抖着说道:
“爷,那日夫人与意姨娘在院中闲话家常,本是一片和煦。却不知怎的,意姨娘似乎说了些什么触怒了夫人,两人争执之下,竟一同进了屋内,还不许我们跟从。一位吩咐我们去城外的西街寻觅那难得的糕点,另一位则让我们去东街购买上好的胭脂。夫人们所要之物甚是难寻,我们费了好些功夫。待到傍晚归来,却只见院里火光冲天,火势之大,扑都扑不灭啊!”
顾景闻言,心中一紧,急忙问道:“她们可曾受伤?”
小厮哭声更甚,哽咽着道:“爷,夫人和姨娘……都没了。”
顾景如遭雷击,身形一晃,险些跌倒。
他口中喃喃念着:“绾绾,念意……”
随即发疯一般地朝着火场奔去,口中大喊着她们的名字。
小厮见状,连忙追上,哭喊着:“爷,您别去了!火势太大,扑不灭的!我们进去的人,也都没能出来啊!”
顾景却似未觉,只是盯着那熊熊大火,眼中满是绝望与痛苦。
他声嘶力竭地喊道:“绾绾,念意!我要救你们出来!”
小厮拼尽全力拦住他,却只见他身形摇晃,脸色苍白如纸,晕了过去。
三日后,晨曦微露,我与念意踏上了南下的航船,离开了这座承载着太多伤痛的城池。
“念意,你今后有何打算?”我轻声问道,目光望向那茫茫水面,心中满是迷茫与未知。
念意转过头,眼中闪烁着微光,反问道:“那你呢?你又有何打算?”
我苦笑了一下,心中涌起一股酸楚:“我打算回老家,去看一看亲人的坟茔。清明将至,我想去理一理他们的坟,不知道他们可曾怪过我未曾去看过他们。自从十年前逃荒至此,我便再未回去过。”
说起往事,我的声音不禁有些哽咽。想当年,嫁于顾景之时,他曾信誓旦旦地承诺要陪我回南方看看,可一年又一年,转眼间,竟已过去了十年。
念意听了,眼中闪过一丝温柔:“我与你一起去南方。如今我孤身一人,没有了去处,一时之间又想不起该去何方。不如先跟你回南方看看,我还未曾去过那里,不知那里是何等模样。”
我闻言,心中一暖,开始细细描绘起家乡的景象:
“那是一个四季如春、农作物繁茂的地方。夏天炎热难耐,但冬天却从不下雪,别有一番风味……”
我的话语中充满了对家乡的怀念与向往。
念意听得入神,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:“听起来还不错呢。若是我能习惯那里的生活,或许就在那里住下吧。”
就这样,我与念意一路上说说笑笑,聊着过往与未来,不知不觉间,竟已回到了那久违的故里。
而在另一座城池中,顾景却躺在床上,面色苍白,口中喃喃地呼喊着:“绾绾……”
自得知我与念意离去的消息后,他竟一病不起,躺了三日之久。
这时,一名女子扭着腰肢走了进来,脸上堆满了媚笑:“夫君,给你说个好消息。”
顾景眉头紧皱,不悦地问道:“什么消息?”
那女子拉着顾景的手,放在了自己的肚皮上,娇声道:“夫君,我有了。”
顾景闻言,脸色骤变,猛地抓起那女子的头发,怒吼道:“贱人!这是谁的野种?”
那女子被吓得花容失色,连忙辩解道:“夫君,真是你的孩子啊!”
顾景却不听她的解释,拿起床边的鞋子狠狠地打在那女子的身上,口中还不停地骂着:“贱人!你竟敢背叛我!”
那女子哭着求饶道:“夫君,求求你相信我!这真的是你的孩子啊!”
然而,顾景却已听不进去任何话语,他的心中只有无尽的愤怒与背叛的痛苦。
那日他病倒之时,郎中便已话里话外地提醒他身子出了问题,问他几个月前可曾有过异样感觉。
如今想来,这一切早已有了预兆,只是他未曾察觉。
“孩子,孩子”,那女子哭喊着,声音渐弱,最终痛晕在地。
次日晨间,顾景便命人将她逐出府邸,毫不留情。
而我们,在到南方的第三日,祭拜完亲人后,便在一处幽静的巷弄里寻得一座院落安身。用手中积攒下的银钱,盘下了一间店铺,开启新的生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