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
孙子生病住院，儿子请我过去照顾，每天给我三十块钱买营养餐。
连着贴了好几天钱后，饭店打折，剩下一块钱，我刚好没吃早饭，直接换了个包子。
结果晚上却听见儿媳妇蛐蛐我：
“老公，我发现你妈有点太自私了。”
“一块钱都不放过，一声不吭就昧下来。”
儿子无所谓：“一块钱而已，又不是什么大事，她要给她就是了。”
亲家公却不依不饶：“现在是一块钱，那以后呢？”
“一块钱一块钱把她贪心养大，以后要是贪一千一万怎么办？”
儿媳妇跟着点头：“就是，万一她贪得无厌，把那套房子也卖了呢？”
“要我说把家里钱给我爸管吧。”
儿子面露难色：“……不太好吧？”
“我妈那人最爱面子，要是把钱都给爸，她拿着到处说败坏我名声怎么办？”
我直接打开门进去：
“用不着！”
“我现在就收拾东西，马上回老家。”
“以后照顾奇奇的事，就你们自己来！”
--
我平静看着面前三张涨红的脸。
儿子范海低着头，不敢和我对视，但我没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。
儿媳妇宋伊冷眼看着我：
“妈，你太不尊重我了。”
“不敲门直接进来就算了，竟然还在外面偷听。”
半截身子入土，还穿的人模狗样，撺掇儿子减钱的亲家公宋河第一时间把自己摘出去：
“亲家母，你这话可有些不负责任。”
“我每天早晚有那么多事要做，哪来的时间去医院照顾奇奇？”
我冷笑：“你每天忙的事，不是去跳广场舞勾搭老太太，就是去打牌。”
宋河继续诡辩：“那我又不像你，之前是医生。怎么可能照顾的好奇奇。”
我看向一边隐身的范海：“那可以请专业的营养师和护士。”
“总之我绝对不会继续留下来。”
宋伊心疼的要死，一边说话一边朝范海使眼色：“营养师和护工多贵啊！”
“我们每个月还有房贷车贷，哪里负担得起？”
范海也高高在上开口：
“妈，你别跟个小孩一样，动不动就拿离开这种事来威胁人。”
“我是看你退休了，一个人在老家孤孤单单，才想着把你接过来一家团圆。”
“我这明明都是为你着想为你好，你怎么就是不理解不领情呢！”
我气到胸口发闷：
“范海，你觉得我在你这，是来享福的？”
范海点头：“难道不是吗？”
我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，从头凉到脚。
累死累活当了一辈子医生，好不容易等到退休可以好好休息休息。
结果儿子一个电话打来，说孙子奇奇住院，他们都没时间，希望我来帮忙。
我二话不说，马上就订机票赶过来。
黑白日夜颠倒在医院陪床，每天倒贴上百块给孙子定营养餐，亲手给孙子洗他的各种衣服，还要忍着孙子的小孩脾气。
一天天下来，比在医院面对患者做手术还累。
结果落在他口中，竟然变成了享福。
2
宋伊冷笑一声，鄙夷看向我。
“妈，一家人互相付出本来就是应该的。”
“你不愿意算计我们就算了……现在还倒打一耙，是不是从没把我当家人？”
“要是这样，我看这日子也不用过下去，我和你儿子离婚算了。”
亲家公完全帮亲不帮理：
“伊伊说的没错，你先昧了钱，本来就是亲家母你的错。挨孩子一两句抱怨怎么了？”
“家里背着房贷车贷，还有一个孩子要养，伊伊这么省吃俭用，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家。”
我气得眼前一阵一阵发黑。
“我每天倒贴上百块贴了快半个月，一个字都没抱怨。你们竟然觉得我连一块钱都要算计你们？！”
父女俩一时都不敢看我。
范海却厉声开口：
“妈！你非要不依不饶，毁了这个家吗！”
“我是你儿子！奇奇是你孙子！你这个当妈当奶奶的帮衬一下，那是理所应当！”
“况且奇奇一个小孩，哪怕是定制的营养餐，他能吃多少？”
“多的部分还不是被你吃了！”
我看着好不容易养大，却站在另外两个人那边的儿子，心冷的彻底。
亲家公却是自以为从中抓到我的错处，站在制高点对我指指点点：
“女婿说的没错！”
“你医者仁心记那么多年，自己出钱给陌生人付医药费，怎么就不愿意分点好心给自己家人？！”
宋伊立马接上，不给我任何反驳机会：
“就是！”
“而且妈你扪心自问，你来住了那么多天，水电费生活费，我们找你要过一分钱吗？”
“你倒好，连亲孙子的营养费都要昧下来！”
得亏我没有心脏病，不然现在已经被他们给气晕过去。
来住的这半个月，我的确没给过生活费。
但每天，除了倒贴上百给孙子定营养餐外，家中缺的所有东西，全都是我买来补上。
并且每天在照顾孙子之余，家务也基本上都是我包完。
没念过我的好就算了，竟然觉得我是在占他们便宜！
我长长吐出一口气，目光坚定。
“既然这样，那我明天就走。”
“不再吃你们一口饭！”
丢下这句话，我直接回了杂物间改成的房间，把带来的东西全都装进行李箱。
刚收拾完，手机提示音催命一样响起。
一看，是范海在家族群里诉苦。
“唉……我妈那个人，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。”
“好心接她过来，她却看我和我老婆哪哪都不顺眼。”
“处处挑我老婆的错，不把她当一家人就算了；连亲孙子的营养费都要昧。”
“我跟伊伊就为这件事说了她两句，她就说我对亲妈都抠搜。不认我这个儿子，闹着要回老家。”
“可家里有房贷车贷要还，还有孩子要养……你说她都那么大一个人，怎么就不能理解我们的难处呢？”
这番话顿时让家族群炸开了锅。
家族群里的人一个接一个开口，几百条六十秒语音方阵给我炸来。
我点开第一条，果不其然是居高临下的说教，让我别那么小心眼，多为孩子想想，别让外人看了自家笑话。
3
我懒得再听，直接把其他全都语音转文字。
“姐，不是我说你，范海这孩子愿意把你接到身边给你养老，那是多少父母盼都盼不到的福气。”
“怎么你还身在福中不知福呢？”
“小姑，你年纪也大了，做事不能那么冲动。别随随便便把断绝关系挂在嘴边。”
“你以后可是要表哥给你养老的。”
全都在指责我，觉得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错，认为我身在福中不知福。
可他们没有一个人知道，我每天五点起床收拾家务，照顾孙子，倒贴钱买东西，却被嫌弃住杂物间的辛苦。
明显一直在窥屏的范海，见所有人都站在他那边，直接在群里@我：
“妈，不看僧面看佛面，你就别气了，留下来吧。”
我只当没看到，直接退群。
没几分钟，范海找上了门。
他低声下气，一脸悔意：
“妈，刚才是我错了，不应该那么想你说你。”
“伊伊和她爸也知道他们刚才说的话太直，让我来给你道歉。”
“你这次就原谅我们，留下来好吗？”
我冷冷看向他：“真的？”
“当然是真的。”范海语气有些低落，“妈你也知道，最近不景气。”
“我的公司在裁员，宋伊的公司在降薪。家里却房贷车贷压着，还有奇奇要养。”
“压力那么大，我们都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。”
看着他烦躁苦恼的模样，我没几秒就心软了。
到底是我既当爹又当妈，亲手带大的孩子。
他要是真有难处，我这个当妈的，怎么可能视而不见？
范海观察着我，见我神色缓和下来，继续道：
“伊伊和爸那边，我会好好和他们说说，让他们注意一点。”
“以后您就安安心心留下，奇奇的营养费我也每天再加一百。”
我叹了口气，拒绝他的提议：
“我答应留下来，不是看在那点钱的份上。”
范海顿时喜笑颜开：
“我就知道妈您最疼我！”
“你放心，我马上把这件事告诉伊伊和爸！保证他们以后态度端端正正！”
我点头，开门让他离开。
4
睡着的时候已经太晚，第二天我醒来时天光大亮。
我正着急赶不去医院，刚要开门，却听见门外传来儿子儿媳得意的笑声。
“听我的准没错吧？我妈心肠软，这不两句话就把她留下来了。”
宋伊笑的合不拢嘴：“我就知道老公你最厉害。”
“那是。不然她要是走，少说得要请一个营养师一个保姆。那可都是钱啊！”
“虽然那一两万我们也不是出不起，但有我妈这个免费的劳动力在，不用多浪费啊。”
宋伊100%赞同：
“其实算下来你妈也不算亏。她在这里是要帮忙，但也能陪在儿子孙子身边。”
“现在多少老人，想要还没这个机会。”
我顿时像被人一盆凉水从头浇下。
令我满心欢喜的道歉，原来不过是他们为了留下一个免费劳动力使的手段。
我松开的手，再没赶去医院照顾孙子的想法。
躺回床上，我拿起手机，定了三个小时后回老家的航班。
前一天晚上收拾好的行李箱派上了用场。
我听着门外的动静，在范海和宋伊离开后，拖着行李箱，头也不回离开。
到机场，刚刚好赶上飞机起飞时间。
关了手机上飞机，看着舷窗外掠过的云，我心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平静。
两个小时后，飞机落地。
我打开手机，信息和未接电话铺天盖地弹出来。
最多的是范海和宋伊，除了他们，也有不少亲戚。
我全部删除，联系钟点工收拾屋子，打算回去好好睡一觉。
出了机场打车回家，同小区的邻居们看见我，脸上纷纷露出惊讶神情。
不仅仅是邻居，我曾经帮助过的患者一听我回来，也纷纷说要给我举办欢迎宴。
我一一拒绝，倒头就睡。
睡梦中被接连不断的电话声吵醒。
我接通电话，很是困倦：“谁啊？”
范海不耐烦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：“妈你人呢？奇奇在医院等着呢！”
我把手机拿远了些：
“我回家了。”
范海愣了好一会儿，才反应过来我口中的家是哪里。
他顿时气急败坏：“妈我们昨天不是说好了吗？伊伊和爸给你道歉，你继续留下来啊。”
从听筒传来的声音杂乱无章，但我还是清楚地听见了宋伊和宋河的抱怨。
“你妈怎么回事？说好的留下结果跑了。”
“这可得请保姆和营养师，要花一大笔钱！”
父女俩的声音中只后可惜与埋怨，丝毫没想到我和保姆营养师一样，也是个人。
范海的声音更加不耐烦：
“妈，不管你在哪，今天晚上必须回来。”
“家里和奇奇可都等着你照顾！”
我漠然：“你岳父他没手没脚，不能做家务照顾人？”
范海彻底怒了。
“好好好！不回来就不回来！”
“从现在开始，我们断绝母子关系！”
“等以后你死了烂成水别想有人给你收尸！”